苏敬

中医创造过很多世界之最，唐朝的“药典”便是其中之一。这部比西方1535年的《纽伦堡药典》还早800多年的“药典”，名为《新修本草》，又称《唐本草》或《英公本草》。该书由唐代政府组织编纂，属官修著作，最初提议修这部药典的人便是苏敬。

精通本草的“武官”

苏敬（约599—674），又名苏恭，因避宋太祖赵匡胤祖父赵敬之名讳而改“敬”为“恭”，曾任朝议郎行右监门府长史骑都尉，主司门禁出入事。苏敬虽非医官，但却深谙医学。他对医药非常感兴趣，发现当时被医家奉为圭臬的《本草经集注》有不少纰漏，比如铅、锡莫辨，橙、柚不分，加之该书编纂者陶弘景处于江南地区，记载的药物受地域局限，没有收录北方药材，如果北方医生按照书中记载药物治病，可能会出现误治。此外，该书成书于南北朝时期，随着人们对医药学认识的逐步提升，医药知识不断积累，到了唐代，新发现的药物品种逐渐增加，本草学内容也亟待重新整理。发现这些问题后，苏敬决定上表请修本草著作。

这个想法得到了唐高宗的赞同，准允编修本草典籍，并指派太尉扬州都督长孙无忌、司空李勣等20余人与苏敬一起集体修订新本草。虽然受命领衔的是长孙无忌，但真正主持者是苏敬。该书成书时还出现了一个小插曲。永徽六年，唐高宗欲废王皇后为庶人，而改立宸妃武氏为皇后，长孙无忌等不惜忤逆圣上苦谏。唐高宗最终坚持己见，为此事，武后忌恨长孙无忌。而李勣在此事上却与长孙无忌等人不同，当皇帝征询大家意见时，他说“此陛下家事，何必更问外人”。自此以后，李勣圣誉日隆，而长孙无忌却被罗织谋逆罪名而入狱。所以，《新修本草》的总负责人由长孙无忌换成了李勣。

唐显庆四年（659年）《新修本草》修成后，通常朝廷会有旌表，然而苏敬作为有特殊贡献的人却未获升职。后人分析，这很可能是因为当时苏敬年事已高，又患病，成书不久即致仕去官，但真相如何已难考证。

第一次药物大普查

作为政府主持修订的国家药典，朝廷为此专门通令全国各郡县“征天下郡县所出药物，并书图之”，也就是将各地所出产的药物，连同具体记录及描绘的药图送往京城长安汇总，供编纂者参考采用，这相当于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一次药物大普查，堪称世界药物学历史上的创举。除广泛征集全国药材外，他们本着“上禀神规，下询众议”“详探秘要，博综方术”的想法，多方搜集文献资料，听取各方的用药经验，经过反复比较和考证，力求得到对药物实际情况和具体效验的正确认识。这种既注重广泛调查，又重视集体讨论的编纂方式，具有很高的权威性，也体现了苏敬等人严谨的编纂态度，直到今日在编撰药典时仍被沿袭。

《新修本草》由本草、药图、图经三部分组成。其中，本草部分正经20卷、目录1卷，记载药物的历史、产地、形态、辨别、性味、采制、治疗等；药图部分25卷，目录1卷，是描绘药物形态的彩色药图；图经部分7卷，是对药图的文字说明，全书共54卷。原书收药844种，在陶弘景《本草经集注》基础上，经合并或拆分，并新增药物114种而成。新增药物中有许多外来药，这与唐代中外文化交流频繁有关。如胡椒、底野迦、龙脑、安息香、诃子、阿魏、郁金等都是新增品种，一些药物至今仍为临床常用。

广泛流传 影响深远

《新修本草》经唐政府颁行后，很快在国内广泛流传。唐政府还曾规定该书为医学生必读书籍。20世纪初，在敦煌石窟中发现藏有该书手抄本，抄写年代为“乾封”二年（667年），也就是本书编成后8年，在当时中国西北地区交通非常不便的情况下还能有抄本流传，该书的影响可见一斑。不仅如此，这本书天平三年（731年）在日本便有抄本出现。日本平安时代中期（905年）的律令《延喜式》中也记载“凡医生皆读苏敬《新修本草》”，并规定需读“三百一十日”，可见其流传之广、速度之快、影响之大。

遗憾的是，随着时间的推移，这部书没能完整保留下来。苏敬编此书时，原意是图文并茂，免致差误，可惜抄书容易，画出传神的药图太难了，以致早在北宋时期，药图、图经部分均已亡佚。五代时期，后蜀韩保升等人参校、删订《新修本草》，著成《蜀本草》，此书宋以后亦亡佚，部分内容经北宋唐慎微所著《经史证类备急本草》引用而保存下来。《新修本草》正文还经敦煌石窟内抄本残卷和日本的抄本残卷得以部分保存。敦煌石窟内抄本经战乱，被劫掠到国外，现藏于大英博物馆和巴黎博物馆。日抄本藏于日本著名的收藏中国医药古籍之地——杏雨书屋。直到2005年，才有人一一收集上述残卷，又汇集了辗转保存于《经史证类备急本草》中的部分内容，辑轶了这部书。

《新修本草》问世后流传了400余年，在整个药物学发展史上产生过很大影响，至宋代《开宝本草》（973—974）编成，才逐渐取代了它的地位。《新修本草》虽然不是苏敬个人创作的结果，但他的首倡之功、编纂之绩，必将铭记于史册。（黄英华 甄雪燕 梁永宣 北京中医药大学）